七-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(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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瓦丽娅简直认不出弟弟来了。
他像是变了一个人,浑身像是充足了电似的精神抖擞。
他让姐姐坐在了一张椅子上,随后就直截了当地说:“是这么回事。你也加入共青团吧。不懂吗?就是共产主义青年团。我是团里的书记。你不信?那么,喏,你看这是什么!”
看完了他的证件,瓦丽娅仍是不大明白地问道:“我加入共青团能干什么呢?”
辛辽沙双手一展:“干什么?你还怕没的干?我的好姐姐,我忙得都顾不上睡觉。要好好地宣传、鼓动。我们要召集全部的青年在戏院里面开个大会,详细地说说什么叫苏维埃。叶戈纳金亚娃非得让我演说一番,我想了想,觉得不行,因为我实在不知说点什么。我一上台准说不出话来。好吧,你说,你想不想加入共青团呢?”
“我不知道。要是加入了,还不把咱妈气疯喽?”
“你先别管那么多,瓦丽娅。”辛辽沙认真地讲解道,“妈不懂这些事儿。她只想让孩子守在身边。实际上,她一点也不反对苏维埃,她倒是支持的。但她只让别人到前线去打仗,不乐意让自己的孩子去。你说,这公平吗?你还记得朱赫来的话吗?你看保尔,他就不管他妈了,自己走了。现在咱们有了生活的权利了。那么,瓦丽娅姐姐,你就不会说个‘不’字儿?呵,你想啊,这多好!你在女孩中工作,我在男孩中工作。我今天就叫‘红头发’凯里莫卡参加进来。瓦丽娅,你究竟参加不参加呀?我这有关于这个的小册子。”
他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姐姐。
瓦丽娅的双眼盯着弟弟,低声问他:“要是匪兵们打回来怎么办?”
辛辽沙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。
“我必然要跟大家一起走呵。但是你怎么办呀?妈那会儿一定很难受。”
他沉默了。
“辛辽沙,你把我的名字填上,别叫妈知道,除了你我,别叫任何人知道。我一定尽力帮忙。这是较好的办法了。”
“对,瓦丽娅。”
这时,叶戈纳金亚娃走了进来。
辛辽沙给她介绍:“这是我姐姐瓦丽娅。我正和她谈思想呢。如果成为共青团员,她会很合适,但,你知道,我们的母亲太严厉了。咱们可以让她秘密参加吗?比如说,万一我们必须撤退的话,当然了,我是拿起枪一同走的,可她就不忍心叫母亲难过。”
叶戈纳金亚娃坐在桌子的一头,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这一席话后,说:“好,这法子挺妥当!”
戏院里。
叽叽喳喳的青年们全到了。
糖厂工人的管乐队在演奏。
来参加会议的大部分是男女中学生和小学生。
他们来到这里,与其说是为了开会,还不如说是为了看演出。
大幕终于拉开了,刚刚从县里赶来的县委书记拉津同志出现在舞台上。
这个又瘦又小的人长着个惹人注意的尖鼻子。他的出现,引起了全场的关注。
所有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,尽管有些名词大家还不懂。
他讲完了,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。
他让辛辽沙继续讲话,自己先行告退了。
辛辽沙担心的事情真得发生了。
他一登台,便说不出话来了。
“说些什么呢?有什么话好说呢?”
他找不着一句适当的话。于是他浑身不自在了。
多亏了叶戈纳金亚娃的提醒:“你就说说关于组织支部的事儿吧。”
辛辽沙立刻就说起了实际问题。
“同志们,你们也都听到了,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组织支部了。谁同意?”
琳丹跑过来帮辛辽沙。
她告诉听众们,莫斯科的青年们是怎样组织起来的。
辛辽沙站在一边,狼狈极了。
他看到大家对组织支部的提议如此冷淡,感到十分气愤。
他怒视整个会场。
显然听众对琳丹的演说也并不太在意。
他看见扎利瓦诺夫在轻蔑地斜瞟着琳丹的同时,还在跟琳莎小声说笑。
坐在前排的是那些中学高年级的女生。她们的小鼻梁上扑着白粉。交头接耳,低声谈话的同时,她们狡猾的小眼睛东张西望。
一群年轻的红军战士坐在靠近舞台入口的角落里。
那个年轻的机枪手也在其中。
他坐在舞台脚灯的旁边,满脸怒气,气愤地注视着穿戴时髦的琳莎和安娜。
她俩正毫无顾忌地跟她们的情人说说笑笑。
琳丹已感觉出大家没有听她的演说,所以就赶快结束了。她让叶戈纳金亚娃讲话。
叶戈纳金亚娃镇静而安详,终于压住了会场的喧笑声。
“我希望大家对这件事发表发表自己的看法。有谁要说话,请上台来。”
会场格外寂静。
突然,有一个后排的人说道:“我要说话!”
一个眼睛有点斜、样子像熊的人——米什卡?列夫丘科夫,挤过人群上了舞台:“如果事情是这样,如果布尔什维克需要我帮忙,我不会不干的。辛辽沙知道我,我要加入共青团。”
辛辽沙喜上眉梢。他立刻站到舞台中央,兴高采烈地高声说:“同志们,你们看见了吧!我早说过,米什卡是我们的人,他爸爸是铁路扳道工,被火车轧死了,因此米什卡辍学了。可尽管他没读过中学,却立刻就听懂了我们的道理。”
会场响起一阵吵嚷与怪叫声。
一个名叫奥库舍夫的中学生——药铺老板的儿子,头发梳成了时髦的鸡冠形——请求发言。
他拉了拉制服说:“很抱歉,同志们,我还不大明白要我干什么。要我搞政治?那我的功课怎么办?要是弄个体育俱乐部还差不多!搞政治,我还怕被绞死呢!”
会场上发出了讥笑声。
那个年轻的机枪手上来了。
只见他恶狠狠地把帽子往前额上拉了拉,用愤怒的眼睛扫视着下面坐着的人们,高声喊着说:“你们这些混蛋,笑什么笑?”
他的两颗眼睛像烧红的煤球一样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浑身上下战栗着,接着往下说:“我叫伊凡?察尔基。我没爸没妈,是个孤儿;白天要饭,夜里睡在街上,过得跟狗一样,不像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。
“可红军来了,收容了我。全排都爱护我,给我吃,给我穿,教我读书写字,叫我懂得了人生的意义。他们把我教育成一个真正的人,我明白,我至死都为穷人而斗争!
“你们这些坐在这儿像马一样咴儿咴儿叫的少爷公子,哪里会知道在这个城镇之外,死了两百多个红军呢?那也是人命……”
他的声音像从绷紧了的弦上发出来的,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。
“他们是为我们的幸福牺牲的;全俄罗斯到处都有这样的红军,毫不犹豫地献出了生命。可你们却寻欢作乐!”
说到这儿,他突然转过身子面向主席台说:“你们跟这些人说话!”
他又用手指指会场。
“他们能听懂?决不会!‘饱汉不知饿汉饥’,只有一个人跑上来,因为他是穷人,是孤儿。没有你们,我们照样干!”
他愤愤地朝着大会场喊着。
“我们不再请求了,我们也不想用你们这些混蛋!只有机枪能收拾你们!”
他喊完后跳下台,甩手就走。
主持会议的人没有一个留下参加晚会。他们都回了革委会。
辛辽沙苦恼地说:“真够糟的!察尔基说得没错儿。找这些学生来开会没一点用!只能惹一肚子气!”
“这很正常。”叶戈纳金亚娃接过了话茬儿说着,“本来都是些小市民嘛,咱们应该把目标赶快转移到工人中间……”
琳丹也同意她的提法。她对辛辽沙说:“咱们可别因为这次会议就灰心呀,咱们要不断地宣传、鼓动,争取所有的劳动者。车站的政治部正着手创办一个夏天剧场,过几天后,还要开来一列宣传车呢,那时,工作就好开展了。列宁说过:如果我们不能将千百万劳苦大众发动起来参加斗争,我们是无法取得胜利的。”
当晚,辛辽沙把琳丹送回了车站。
分手时,他长时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,是的,要比正常的一般握手长得多。
琳丹微微地笑了一下。
辛辽沙回来时,顺路进家看了看。
他一声不吭地听着母亲的数落。
当他父亲骂他时,他立时就反攻了,而且把老布洛扎克问得一愣一愣的。
“爸,我问你,你们罢工后,还在机车上打死了德国兵,那时你想过家吗?你想过,但你仍是干了,因为天理良心让你那样做!同样,我也想到了你们。我知道,一旦我们撤退了,家里肯定受牵连。但反过来呢,要是咱们胜利了,那咱们不就翻身了吗?我不呆在家里。爸,你也别啰嗦了,你应该知道,我是在干正经事儿,你该帮我,支持我才对,你偏和我吵嚷个没完!爸,咱们和解吧,妈也不会唠叨了。”
他盯着父亲,满脸都是亲切的笑容,纯净的深蓝色双眼充满了真诚与渴望,当然还有自信。
老布洛扎克坐在长凳子上很不自在。
面对着儿子的笑脸,他也露出了笑脸。从那乱糟糟的短胡子里,咧开了两排黄牙:“你这小子,倒用阶级的天理良心来责备我了?你以为你一带上手枪,我就不敢拿皮鞭揍你了呀?”
但他的语气充满了亲昵。
他犹豫了一会儿,不知如何才好,突然,他坚定地把他那长茧子的粗手伸给了儿子。
他补充说:“辛辽沙,孩子啊,你继续向前闯吧,在你上坡的时候,我决不拦挡你!不过,你得常回家看看,别让我们见不到你。”
黑夜。
台阶上有一道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亮光。
一个大房间里,摆着柔软的大鹅绒沙发,律师用的大写字台周围,坐着五个人。
革委员在开会。
他们是:多林尼克,叶戈纳金亚娃,戴着哥萨克皮帽、活像吉尔吉斯人的肃反委员会主席季莫申科,还有两个委员——瘦高的调车场工人舒季克和扁鼻子的铁路工厂工人奥斯塔普丘克。
多林尼克俯在桌子上,用固执的眼光盯着叶戈纳金亚娃,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:“前线需要给养,工人需要粮食。投机商一见咱们来就抬高了物价,还不收苏维埃纸币,买卖都用尼古拉的旧币或是克仑斯基票。
“今天咱们得规定物价。投机商肯定不按定价出售,而把东西藏起来。那时,咱们就去搜查,一经查出,全部没收,决不留情!咱们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工人再饿肚子呀!
“叶戈纳金亚娃同志警告我,不能太过火。我认为,她还带有知识分子的软弱性——你不要生气,我有什么说什么。
“而且呢,问题不只是小商人。比如,我今天听说,说旅馆的老板鲍里斯?佐恩就有那么个秘密地窖。好多大商人,早在彼德留拉来之前就在那囤积了大量货物。”
他讽刺地冷笑着,特别望了一眼季莫申科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季莫申科赶忙追问,他感到羞赧而气恼,因为侦查这类事本是他季莫申科的任务,可每次多林尼克总是先得到这类消息。
多林尼克笑着答道:“嘿——嘿!兄弟,我什么都能看见,不光是秘密地窖,连昨天你和师长的汽车司机喝了半瓶私酒我也看见啦。”
季莫申科难为情地红了脸,坐在那儿很是发窘。
“嗯,对,对!”
他无奈地应着,本想还说点什么,可却瞥见了叶戈纳金亚娃紧皱的眉头,就又把话咽下去了。
“这个鬼木匠!他有自己的肃反委员会呢!”
季莫申科盯着革委会主席,心里骂着。
“这是辛辽沙对我说的。”
多林尼克解释道。
“他有个朋友在车站饭馆当过伙计。原来,饭馆的一切都是佐恩批量供给的。昨天,辛辽沙又得到了准信儿:佐恩的确有个地窖。
‘应当找到它!’季莫申科,你带着弟兄们和辛辽沙去吧,限你今天,务必找到!如果找到了,咱们就都不愁了,工人们和战士们也就都不愁了!”
半个小时后。
八个武装士兵进了旅馆老板的家,留下两个守住了门。
老板又矮又胖,样子颇似大酒桶,脸上长着红毛,有几天没刮了。
他拄着木腿,假惺惺地笑着迎接来人。
他的声音很嘶哑:“同志们,怎么这么晚才来呀?有何贵干啊?”
站在他身后的,是他的女儿们。都披着睡衣,被手电筒照得眯起了眼睛。
隔壁房间里,那个胖老板娘一边穿衣服,一边叨唠着。
季莫申科只答了两个字:“搜查。”
地板上的每一方寸都被查过了。
大板仓、储藏室、大酒窖、柴堆、厨房,也都查了一遍。
没有找到一点秘密地窖的迹象。
一个女仆睡在厨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。她睡得很熟,连有人进去都没能使她醒来。
辛辽沙小心地把她叫醒了。
“你是什么人?是在这儿干活的吧?”
他问那个没完全清醒的姑娘。
她拉着被头盖住了肩膀,用手挡着电筒的亮光——她不知道怎么回事,惶恐不安地说:“是的,我是干活的。你们是干什么的呀?”
辛辽沙跟她说明来意,就走开了,并叫她赶快穿上衣服。
季莫申科正在那宽大的饭馆里审问老板。
老板一副有口说不清的样子,急得唾沫星子乱溅:“你们打算怎么着呢?我只有一个地窖。你再查一百遍也没用。不错,我过去开过旅馆,可现在已经是穷人了。彼德留拉的兵早把我抢得一干二净了,还差点把我打死。我非常喜欢苏维埃政权,但我所有的东西,你们不也都看到了吗?”
他说话的过程中,总是伸展那两条又圆又短的胳膊。他那对充满血丝的眼贼溜溜的,一会儿看季莫申科的脸,一会儿看辛辽沙的脸,一会儿又看某个角落或天花板。
季莫申科威胁着:“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?我最后一次警告你,赶快给我们说出地窖在什么地方!”
“哎哟,您怎么啦,长官同志……”老板娘插嘴了。
“我们的东西都被抢光啦,我们自己都在挨饿哪!”
她极想放开嗓子大哭一通,但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。
“挨饿?哼,你们还雇着女工呢!”辛辽沙反驳着。
“唉呀,哪是女工呀?只不过是收留了个穷孩子嘛。她无家可归。叫霍列斯金娜自个说。”
“得啦!”季莫申科不耐烦地喊了一声。
“我们再搜!”
天空破晓了。
这里的搜查仍顽强地进行着。
因为搜查了十三个小时而没有一点线索,季莫申科心里十分窝火,正打算结束这种无益的劳动。
可就在这时,刚想迈出女仆房间的辛辽沙忽然听到她开口了:“肯定是在厨房的壁炉里。”
十分钟之后。
偌大的俄国壁炉被打开了,里面出现了一个活动的铁板门。
一个小时过去了。
一辆载重两吨的卡车满载着桶子和袋子开走了。
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。
一个炎热的中午。
柯察金的母亲带着小包袱回家来了。
她自打从阿尔吉莫嘴里听了保尔被逮捕的经过之后,哭得跟泪人儿一样。
接下来的日子中,悲伤一直折磨着这位母亲。
她几乎无法活下去,只好替红军战士洗衣服以便忘掉一些痛苦。
战士们设法给她解决了一份口粮。
这天晚上,阿尔吉莫喜悦地进门就喊:“保尔来信了。”
保尔的信是这样写的:
亲爱的阿尔吉莫哥哥:
哥哥,告诉你,我还活着,只是不很健康。我的大腿上中了一颗子弹,不过现在快治好了。医生说,没伤着骨头,请你不必担心。我出院之后,可能休假,那时我一定回去看你。我离家前没见到母亲,事情变化又特别快,我现在已成为科托夫斯基骑兵旅的一个战斗员了;你肯定听说过科托夫斯基的名字了。我特别敬佩他。母亲回家了吗?要是她在,她的小儿子在这里最亲热地问候她。请原谅,我太让你们操心了。
你的弟弟保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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